季晨那輛曾經令人艷羨的特斯拉ModelS70D如今已滿是灰塵。

過去近600個日夜里，這輛花費近百萬的豪車一直停放在北京來廣營特斯拉特約維修中心。它的主人，還在堅持與特斯拉中國對簿公堂。

近期接受《北京青年報》采訪時，回憶起一年多前那場車禍，季晨依然心有余悸。

2017年8月20日凌晨4點，他駕車從石景山回家。經過輔路時，突然車輛往右后方一沉，隨后聽到“咯噔”一聲，方向盤迅速向右跑偏。他立即穩住方向盤，急踩剎車，才把車輛停在道路右側。

救援師傅緊急趕來。換輪胎時，眼前一幕讓季晨勃然變色：車輛右后懸掛系統的上連桿和拉桿都已齊齊斷裂，輪轂已嚴重外傾。

如果不是因為車速不快，后果將不堪設想。

季晨的遭遇并非孤例。如果他聽聞上月發生在美國佛羅里達的一起車禍，或許會深感慶幸。

事故中，一輛2016款ModelS突然失控，撞樹起火，車主奧瑪·阿萬死于燃燒的汽車中。

接連不斷的安全事故為特斯拉貼上“危險”標簽。這讓深陷危機的特斯拉雪上加霜。

這家在電動車領域最負盛名的明星企業，如今正面臨流動性困難、市場需求下滑、高層動蕩、CEO埃隆·馬斯克或被免職等多重危機。

“目前是全力做空特斯拉（納斯達克證券代碼：TSLA）股票的絕佳時機。”美國價值投資者俱樂部VIC最近一份研究報告稱。

這份報告廣為流傳。已身處懸崖邊的特斯拉，或許離深淵不遠。

報告還指出，這家純電動汽車領域的翹楚，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可能面臨破產。

危險座駕

與季晨的便是特斯拉當前困局的一個縮影。

事故發生后，季晨第一時間啟動保險理賠流程，但保險人員認為特斯拉“斷軸”屬于質量問題，不予理賠。

他轉而以質量問題為由，向特斯拉提出免費維修訴求，特斯拉拒不承認。

特斯拉法務部門工作人員甚至聲稱，要讓特斯拉承認有質量問題，只能通過法律手段。

季晨憤而一紙訴狀將特斯拉中國至北京市朝陽區人民。這個曠日持久的還在審理中。

但季晨所代表的中國消費者的憤怒，正在吞噬著這家亟欲搶占中國市場制高點的美國電動汽車巨頭的野心。

今年1月，埃隆·馬斯克決定帶領特斯拉在大洋彼岸近10000公里外的中國上海豪賭未來。

他投下500億元重資，計劃在面積達86萬平方米的土地上建設一座超級工廠。

這是特斯拉美國本土之外的首個超級工廠，也是上海迄今為止引進的最大外資制造業項目。建成后，上海工廠年產能將達到50萬輛純電動整車。

在開工現場，這位情緒敏感的巨蟹座鼓勵中國消費者立刻下單訂購Model3。但特斯拉頻頻出現的安全事故，讓中國消費者望而卻步。

一位業內人士曾透露，2016年至今，特斯拉“斷軸”事件已出現數十起，這些“斷軸”事件，造成車輛在行駛過程中出現輪胎側傾，危及車主的生命財產安全。

至今，特斯拉對于這些“斷軸”沒有給出明確解釋。

比“斷軸”更驚心的是電池起火。

在佛羅里達車禍事件中，奧瑪·阿萬駕駛的ModelS突然失去控制，橫跨三個車道后，撞上隔離區的一顆棕櫚樹。

救援人員趕到現場時，車輛早已被大火包圍，車主已“嚴重燒傷，無法辨認”。

當這輛ModelS被拖到當地特種停車場后，消防人員在夜間至少被呼叫三次。由于電池組本身尚未耗盡電量，車輛仍會不斷復燃。

馬斯克或許早已意識到該問題。

特斯拉的在線應急指南明確指出，電池火災可能需要24小時才能熄滅，并警告說可能會“重新點燃”。

類似事故不斷發生。2013年，由于接連發生多起意外起火事件，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曾對上萬輛ModelS展開調查。

“特斯拉電動車在高速碰撞時很容易爆炸。”上述VIC研究報告指出，特斯拉使用圓柱形鋰離子電池組，這種電池組比奧迪和保時捷等其他主要汽車制造商用于電動車的固態鋰電池更容易爆炸。

這份報告還顯示，特斯拉每年每百萬汽車駕駛員死亡率高達41人，比豪華汽車平均值的3倍還高。

盡管事故頻發，但特斯拉如今在業內的領先地位，一定程度上要歸功于早年馬斯克對起火事故的妥善處理。

彼時，特斯拉與另一家電動汽車生產商菲斯科“一時瑜亮”。雙方自2008年起，經歷過長達四年的激烈角逐。

但2012年和2013年，兩家公司分別發生兩起電動車起火事故。菲斯科將責任推給電池供應商A123，但馬斯克卻將責任攬下，保全供應商松下。

A123很快陷入困境，高度依賴A123的菲斯科隨之破產。特斯拉卻得以復蘇，并從此甩開對手，在業內一枝獨秀。

但安全隱患始終揮散不去。數年后，特斯拉再度陷入危機。

破產在即？

馬斯克并非第一次身處困境。

2008年8月，他創辦的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第三次發射火箭失敗，數千萬美元投入化成爆炸后的火球。

在那個失敗的夜晚，辦公室里彌漫著凝重而絕望的氣息。

但馬斯克沒有放棄。短短一個月后，在員工狂喜的叫喊聲中，世界上第一枚私人建造的火箭成功發射。這位天才冒險家因此聲名大振。

不過，不同于11年前火箭發射的個人英雄主義，馬斯克如今面臨的困局，是如何說服廣大消費者為死亡率遠高于平均水平的特斯拉買單。

火上澆油的是，美國于今年初下調對特斯拉電動車的聯邦稅收補貼，進一步打擊了消費者的購買意愿。

根據行業出版物insideevs的估計，今年前兩個月，特斯拉共售出12250輛Model3、2050輛ModelX和1675輛ModelS。

但兩個月前，僅去年12月，特斯拉就售出25250輛Model3、4100輛ModelX和3250輛ModelS。

同樣的困難也出現在歐亞市場。由于補貼滑坡，特斯拉在歐洲和中國的銷售量遠低于預期。

業內人士分析，由于需求錯位，特斯拉第一季度生產的Model3可能比交付量多出2萬多輛，ModelS/X的產量可能比交付量多出5000多輛。

對于這家十余年來運營現金流78%來自客戶存款的車企而言，市場需求銳減無疑是致命打擊。

高企的庫存正在耗盡其財務流動性，其資產表也日漸危險。

“特斯拉可能不得不在第二季度使用消費者的訂金存款，以避免公司破產。”VIC研究報告稱。

危機下，馬斯克主導了本月的降價和關店鬧劇，以刺激需求，降低成本。

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企業家，于3月1日高調拋出降價計劃，最高降價超過34萬元人民幣。同時，他宣布將關閉大部分線下門店。

降價引起老車主強烈抵制。

短短十天后，馬斯克在微博上再次官宣將漲價3%的信息。其關店計劃也調整為只關閉大約原計劃一半的門店。

正當這一升一降掀起輿論巨浪時，特斯拉股價慘遭大摩下調。摩根士丹利將特斯拉目標價從283美元/股下調至260美元/股。

馬斯克面臨因特斯拉被爆倉的風險。他已將其手中部分特斯拉股票抵押用于巨額保證金貸款（約10億美元）。

為力挽狂瀾，去年底，他又抵押在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套房屋，抵押金額超過6100萬美元。

僅一個月后，他再次以500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他喜愛的噴氣式飛機，但很快又將其回租。

“我永遠不會放棄，除非我死了，或者完全喪失能力了。”馬斯克說。

在一次接受美國著名訪談節目《60分鐘》專訪時，這位“鋼鐵俠”噙著眼淚回顧過去九死一生的創業歷程。

但如今，他再度如臨深淵。

更糟糕的是，馬斯克時常發表的“狂妄”言論，已讓華爾街和特斯拉的董事會其他成員對他忍無可忍。

2018年8月，他曾在個人推特上發文稱：“我計劃以每股420美元將特斯拉私有化，資金已經到位。”

這條消息引發震蕩，特斯拉股票在80分鐘內上漲7%。

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很快介入。

該機構指控馬斯克存在行為和誤導投資行為，并試圖禁止他成為上市公司的董事或高管，但雙方最終達成和解協議。

不過，馬斯克并沒有因此收斂。僅半年后，他再次發推文公布特斯拉2019年制造計劃，數據與該公司之前發布的致股東信相差甚遠。

此舉再度惹怒證券交易委員會。

如果進入司法程序，等待馬斯克的，或許是辭職，或者被特斯拉董事會趕下臺，亦或是被司法系統強行解除董事和高管職務。

馬斯克并非特斯拉創始人。

但在過去15年里，他已取代創始人馬丁·艾伯哈德，成為該公司真正意義上的靈魂人物。

但如今，危險的不僅是特斯拉車，更是特斯拉和馬斯克本人。

在被東方命理學視為不吉利的“本命年”里，這位性格怪異的商界奇才這次還能否打破魔咒，突破重圍？◆